《中國慈善家雜志》記者 萬小軍
98歲的曹鵬了卻了一個心愿。今年3月18日，一場主題為“愛在春天”關(guān)愛自閉癥交響音樂會登上第38屆上海之春國際音樂節(jié)的舞臺。孤獨癥青少年是這場音樂會的主角，他們與上海城市青少年交響樂團一起，用管樂隊合奏、弦樂隊合奏、鋼琴獨奏、管樂五重奏、交響樂以及舞蹈等形式，為觀眾奉上一場視聽盛宴，打破了人們對孤獨癥青少年的慣常印象。
2015年5月8日，首次上?？茖W會堂草坪音樂會舉行， 91歲高齡的曹鵬執(zhí)棒指揮。圖/視覺中國
(資料圖)
上海交響樂團原國家一級指揮曹鵬是這場音樂會的總指揮。兩年前，在上海之春國際音樂節(jié)閉幕式上，組委會授予曹鵬“特別榮譽獎”，被問及有何心愿時，他提到：“如果要對‘上海之春’說點什么，我就希望將來這個平臺能夠給我們自閉癥的孩子們一方舞臺，那就太好了。”
這個心愿如今達成，在現(xiàn)場的曹鵬笑得比誰都開心。
用音樂關(guān)愛孤獨癥群體
接受采訪那天，一臉絡腮胡的曹鵬拄著拐杖，端坐在家中沙發(fā)上，慈祥中透著一絲威嚴。曹鵬近期磕碰扭傷了兩次，加上此前感染新冠，仍在調(diào)理康養(yǎng)過程中。即便如此，也依然能感受到他的氣場。他站起來行走的時候，步伐有力，拐杖戳得客廳地板砰砰作響。
“我現(xiàn)在年紀大了，聽別人講話我不太行，但很奇怪，聽音樂，你差一點點都逃不過我的耳朵?！辈荠i說，吐字清晰，聲音洪亮。
上海交響樂團原國家一級指揮曹鵬。萬小軍 攝
曹鵬是和新中國一同成長的指揮家，早年曾是一名新四軍戰(zhàn)士，新中國成立后任電影樂團指揮，曾在北京電影制片廠工作，為《龍須溝》等幾十部中國電影錄配過音樂。20世紀50年代，曹鵬赴莫斯科音樂學院(現(xiàn)為莫斯科國立柴可夫斯基音樂學院)留學，師從指揮家金茲布爾克?；貒螅蔀轵懵暫?nèi)外的指揮家，曾帶領(lǐng)上海交響樂團首次走出國門。
1995年，70歲的曹鵬從上海交響樂團正式離休。為了讓更多人感受到交響樂的魅力，離休后的他仍樂此不疲地向公眾普及交響樂，傳播高雅藝術(shù)。
2005年，當時已是80歲高齡的曹鵬在女兒曹小夏支持下，自費創(chuàng)立了上海城市交響樂團(以下簡稱“城交”)。這是中國內(nèi)地第一個非職業(yè)交響樂團，以音樂服務社會為己任，通過各種場合開展公益演出活動。如今，“城交”注冊的志愿者成員有200余名，當中有白領(lǐng)、醫(yī)生、律師、公務員、學生等，還有在長三角地區(qū)工作生活的外籍人士。
在曹鵬帶領(lǐng)下，“城交”每年舉辦上海市“愛耳日”公益音樂會，以及“愛在城市·關(guān)愛自閉癥慈善音樂會”等演出。
創(chuàng)立“城交”，擁有一批中外音樂愛好者的支持，為曹鵬一家此后投身關(guān)愛自閉癥青少年的公益慈善事業(yè)埋下了伏筆。
2008年，曹鵬的女兒曹小夏偶然從兒子那了解到自閉癥群體的現(xiàn)狀和困境，受到觸動的她向父親曹鵬提議“城交”為上海的孤獨癥青少年義演，得到了大家一致支持?！拔野终f音樂可以直通心靈，沒問題，讓他們來聽聽音樂吧。”曹小夏向記者回憶。
隨后，上海曹鵬音樂中心聯(lián)合上海市慈善基金會成立了“天使知音沙龍”關(guān)愛孤獨癥項目，曹小夏是這個公益項目的負責人，“城交”成員是項目的志愿者，曹鵬則成了其中年紀最大的一位志愿者。
曹鵬的女兒曹小夏在“天使知音沙龍”活動上教授孤獨癥青少年演奏樂器。萬小軍 攝
起初，因為體恤到孤獨癥孩子家長的不易，天使知音沙龍主要是請“城交”志愿者為家長們演奏音樂，這樣既可以普及交響樂，又能為被疾病拖累的家庭減壓，讓他們有個短暫的下午放松身心。
沙龍活動舉辦半年后，大家意外發(fā)現(xiàn)，每當音樂一響，這些原本吵鬧、用頭撞墻、自說自話，坐不住的孩子慢慢變得安靜了。曹鵬父女敏銳意識到其中蘊藏的可能。于是，大家順勢而為，開始教授這些孤獨癥孩子學習基礎(chǔ)的打擊樂器，此后一步步過渡到完整的演奏訓練。2011年正值“城交”成立六周年，也是在這一年，孩子們隨同“城交”成員首次登臺演出，驚艷眾人。
孤獨癥青少年在“天使知音沙龍”活動上排練演奏樂器。萬小軍 攝
多年的相處，曹鵬也成了這群青少年念念不忘的“曹爺爺”。孩子們會抱著他親，摸他的胡子。每每此刻，曹鵬總是開心地呵呵笑。
音樂的力量
一有機會，曹鵬就帶領(lǐng)孩子們隨同“城交”登臺演出，包括多次走出國門巡演。一次次的排練和演出提升了大家的演奏水平。外界驚嘆孤獨癥孩子竟然能集體演奏樂器，而這種直抵人心的震撼背后，只有曹鵬團隊和孤獨癥孩子的家長明白其中不易。
孤獨癥又稱“自閉癥”，主要表現(xiàn)為交流障礙、社會交往障礙、興趣狹窄和刻板重復行為。如今，孤獨癥對大眾而言已不再神秘，每年世界孤獨癥日，世界各地會舉行各種活動讓人們了解和關(guān)愛這一群體。一些公益組織和機構(gòu)也通過教授繪畫幫助孩子們集中注意力，人們也常常從繪畫作品中感知這個群體的內(nèi)心世界。
用音樂來連接孤獨癥孩子，也是一種嘗試。上海市黃浦區(qū)青少年科技活動中心2樓的一間教室，是舉辦天使知音沙龍活動的地點。每周六下午，曹鵬的團隊和孤獨癥青少年都會在這里集合排練。4月8日下午，記者在這里觀摩自閉癥青少年的舞蹈課，他們的舞姿雖不及專業(yè)人員整齊劃一，但非常認真投入，臉上洋溢的笑容特別有感染力。
孤獨癥青少年在“天使知音沙龍”活動上排練舞蹈。萬小軍 攝
采訪中，曹鵬接過記者的筆記本寫下“聽”的繁體字“聽”?！岸南旅嬗小酢f明耳朵最重要。旁邊有‘心’，同樣英文耳朵ear，加一個h變成hear(聽見了)，再加一個t，就是heart(心)。中英文的耳朵都與心在一起?！辈荠i這樣解釋，“所以，用音樂打開他們的耳朵是最重要的！”
愛的指揮棒
盡管孩子們已取得了常人難以想象的進步，但曹鵬和他的團隊并未止步于此。在曹鵬看來，學習音樂只是打開孩子們的耳朵，但還要學習文化知識，讓其和世界發(fā)生更多的連接。
于是，他們開設了“愛課堂”，請來專業(yè)老師為孤獨癥孩子上課，課程包括語數(shù)英、珠算、美術(shù)和藝術(shù)修養(yǎng)等。在玉佛寺的支持下，他們還把孩子們送去寺廟借住五天，閉門潛心練書法、畫畫。
他們還想方設法讓孤獨癥孩子更多接觸和融入社會，為此聯(lián)合社會力量，在上海市青少年活動中心一層設立了“愛咖啡”社會實踐基地。每周一到周五的下午，自閉癥青少年會在這里開展社會實踐，系著圍裙，分工明確，有的操作機器打磨制作咖啡，有的端著咖啡送到“顧客”面前。
自閉癥青少年在“愛咖啡”社會實踐基地學習制作咖啡和服務顧客。萬小軍 攝
而這些“顧客”，是提前報名的志愿者。在“愛咖啡”喝咖啡不收費，志愿者一邊感受自閉癥青少年的服務，一邊與他們互動交流，幫助他們認知和了解社會。
自閉癥青少年在“愛咖啡”社會實踐基地學習制作的咖啡。萬小軍 攝
為了讓孩子更多地與社會連接，曹鵬團隊真是煞費苦心。孤獨癥孩子一個突出的特點是機械性的記憶力驚人，對地圖和路線十分敏感，能快速記住。團隊就多次帶著他們?nèi)サ罔F站做志愿者，為乘客指路。
此外，孩子們還連續(xù)六年跟著曹爺爺和“城交”志愿者去敬老院慰問演出?！巴ㄟ^各種社會活動，讓原本需要被關(guān)愛的孩子開始關(guān)愛他人，也成為公益慈善的接力志愿者。這些轉(zhuǎn)變讓家長從絕望中看到了希望?！辈苄∠恼f。
在家人和社會各界大力支持下，曹鵬的慈善事業(yè)不斷拓展。他們聯(lián)合萬向信托成立了全國首單關(guān)愛自閉癥慈善信托，用于幫助自閉癥人群生命周期的康復治療、教育培訓、就業(yè)支持、監(jiān)護托養(yǎng)等。
2015年5月，上?？茖W會堂，曹鵬與上海城市交響樂團合作為現(xiàn)場觀眾帶來精彩演出。圖/視覺中國
2023年2月，曹鵬等10位個人(團隊)榮獲第一屆“上海慈善獎”慈善楷模獎。評委會寫給他的頒獎詞是：以杰出的藝術(shù)造詣享譽世界，以博大的慈善情懷幫助“星星的孩子”。他揮動起愛的指揮棒，構(gòu)筑人生課堂，點亮人間希望。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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